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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食!(。

【神三】怀表

05/11,是kmmyの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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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伯拉丁的回归paro。

是一块能带使用者回到死亡瞬间的怀表。

私设、魔改和bug一堆……比如这不是在1807或者1808年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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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mento Mortem - Remember Death.



他的书桌两端靠窗,右端的窗边是挂着画框的墙壁,窗下对着壁炉和沙发。夜雨带来了反时令的低温,他起身去给壁炉生上了火。

他还记得以前的某个夜晚,他们的老师——魔王——就坐在这样的沙发上,而那个人站在壁炉前回头看向房间的来客。

不过那时还是樱吹雪的春天,窗外可没有今夜这样的闪电。

书桌另一端的窗下,档案柜里塞着那本厚厚的事件记录册,奥伯拉丁号的幸存者们的回信夹在其中。随信寄来的猴子的残肢如今已经只剩骨架,被保管在他们常与动物尸体打交道的那位同僚手里。

桌上台灯的光线在闪电和炉火的叠加下忽明忽暗,壁炉中的火焰加热室内的空气产生了微弱的气流,落地钟刚刚敲过整点的威斯敏斯特旋律。他回到桌前坐下,还是拿出了那块怀表。

魔王把这怀表的收容交给了他,他当然要物尽其用。

右手边是笔和墨水瓶,但他这次使用怀表并不要写任何事件记录;左边的瓷杯里有那个人喜欢的红茶,可惜不是那人亲手泡的——但他还是端起来再喝了一口。

然后他打开了面前他费了些劲才弄到手的小盒,盒子里是一节漂亮的指骨。

这指骨不远比一段发臭的猴子爪要和善得多吗?但坐在那可憎的猴爪前时,使用怀表的只是一位尽职尽责的调查员,而此刻他却感到自己俨然像个策划一切的邪恶法师。不过这么说倒也没错。毕竟他都卷起袖子亲手把要给怀表用的尸骸从墓碑前挖出来了。这可不就是偏执的实干派反面角色才会干的事嘛。

怀表对尸骸作出反应,晃动着几乎要逃离他左手的掌控;他被怀表催促,发觉自己无法再看向面前的白骨之外的别处。按动怀表,表针快速逆转,黑色的漩涡将他带入黑暗。


黑暗些许退去后,他听见那个人的右手从领口落回座椅上的声音。车祸的不幸遇难者就在他的眼前,尸体被钢筋钉在了椅背,鲜血染红了洁白的衬衫和藏蓝的外套。穿得太少了……风雪已经从失去玻璃的窗口灌满了车厢;他自己倒无所谓,在这里穿得单薄是为了尽可能让低温使他保持清醒,可那人呢,他只好希望那人在最后没来得及感到寒冷。

尸体右侧的脸颊带着被撞出的淤青,侧腹的伤口触目惊心,但死者面色平静,几乎与活着的时候别无二致。远远近近的呻吟声盖不过死者气若游丝的最后的呼吸,直到窗外正巧飞过的乌鸦用凄厉的鸣叫穿透了嘈杂的现场。

然后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寂静中,凝固不动的空气让环境愈发压抑。唯独他面对着的那双眼睛依然美丽,眼中甚至还未失去最后一分光彩(这应该只是他的错觉;是他过于熟悉那个人的样子了),仿佛的它们主人并没有离去。难怪能使他们的老师都冒着风险为人合上眼睑……

他定了定神,低头去看那人故意露出的昂贵的钱包试图转移注意力。他倒是也还有兴趣见见之后那个来钻空子的倒霉家伙——其实是他应该感谢的家伙吧,毕竟替死鬼当然不知道钱包里的火柴上有什么奎宁不奎宁,顺手牵羊之举可是帮他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甚至见见这一年的沃尔夫。但他既然不是被逼无奈才来干的偷坟掘墓这种事,冒犯的对象就最好不要太多,仅限于可能能向扰人清梦的元凶算帐的熟人就可以了吧。

(不如说,如果能因此被那叫他撬了棺材偷走一块骨头的亡魂缠上,他可是求之不得。)

不过这样一来,他能回溯到的最晚的时刻也就是那个人遇难的这一刻了。也好。这之后的事情,对他来说都不重要的。

计划中他不打算在这里久留,但或许稍微多停片刻还是能被允许的。或许他可以在这里把他在死者墓前说过的话都再说一次,讲讲沃尔夫和手下是如何被安排得很成功——这位同僚大概是乐得听到计划通的消息的;或者讲讲这之后的世界,想来对方早早离开或许也不算太坏,至少不用被更多的事情弄脏手和眼睛。或者声情并茂地再抒发一通他对对方的深情,他在这方面永远可以即兴发挥得很好;万一能让对方听得皱眉、出言嘲讽,那他岂不是还大赚一笔。反正这个人总还是喜欢听他讲话的。

或许他起码可以趁现在谢个罪。他确实接到了尽可能弄清这块怀表的原理的任务,但可以利用的素材那么多,他却偏要在月黑风高的深夜悄悄去掘开人家的坟墓,跪在土里虔诚地虚握上棺柩中尸骸的惯用手,只为趁机摸走墓主人手上的一段指节——干了这种阴间事情,他难道指望这位向来对自身最为爱惜的人能放过他吗?

他从对方那里偷走的东西早就已经让他无力偿还,如今再加上这么一出,他在那人那里恐怕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但他这回还是保持了沉默,只是后撤半步在座椅前的地上落下一膝,小心翼翼地握上面前人的右手。这是临死前的瞬间,死者掌心的热量还未散尽;他收回手指,鲜血沾不上他的皮肤。如果触碰对方的躯干,也会是类似的结果吧;他没有去尝试,几乎怕弄疼了对方。面前的人对他的顾虑不置可否,漂亮的眼睛有些疲惫地望着他的方向——走吧,你不是还要回去见我吗?

……他挪了挪,避开对方不存在的视线。

他开始想去周围转转——只要不去看那个人——他总是会坠入那双眼睛的,但那人一定不希望他现在也这样。奈何怀表制造的无尽黑暗围绕着现场,把他锁在了有限的数平方米之内,他甚至看不见窗外天空中那一只或两三只在这时鸣叫的黑鸟——为什么会这么巧地会有它们飞过呢。

于是他干脆在那人对面的乘客席上坐下。既然怀表不允许他去四下里探索(真的是怀表的旨意吗),他又不那么情愿去对那人言听计从,那在舍得动身继续回溯之前,他起码可以先再想些其他的事情。怀表的指针停滞不前,但他靠着自身的感官还是能大致估算时间的流逝——果然,时间一长,他仍会感到口渴和饥饿。


他便试着拿上面包茶点再来,而怀表居然真的允许他带着这些东西穿越时空。倒也可以理解,奥伯拉丁号的调查员不是也带着那本记录册,在过去的事故现场填写调查报告的吗——如果这一切不只是怀表创造出的幻境。

食物在这里吃起来还是原来的味道。但那场景着实有些诡异:被定了身的这一刻的人物,停在半空的灰尘与雪花,和一片寂静中唯独不属于这一刻的饱餐着的他——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有哪里坏掉了。那个人就在对面,此刻的模样他本不忍再看第二眼,结果他现在却堂而皇之地坐在这样的场景里吃饭喝茶。

他想起对面的人也喜欢喝茶,甚至还喜欢吃饭。他自己倒是时常食欲不佳的人,因为他缺少的东西并不能靠食物填补;那人便邀请他共进晚餐,当晚他吃上了许久以来胃口最好的一顿饭……

所以他就要在眼前这种场景里还当着对方的面进餐吗。

未免太过分了一点。就连他自己都要被激怒了。

他皱起眉头,决定言归正传,在地上又多洒了些不属于此刻的面包屑,让红茶的热气和芬芳在凝固的空间里继续飘摇散开;然后他穿过那条带人回到现实的白色墙壁的走廊,在书桌前重新使用怀表。再回来时,上次留下的面包屑和茶香都已被干净地抹去,但他确实仍是饱的。

和他身穿的衣物一样,被带来食用的餐点确实与他共享了流动的时间。

至于那些被他留在这一刻的物体去了哪里,恐怕就只有怀表才会知晓了。

那如果他在这一时刻死去,也被留下来呢?“现在”的他的书桌上,会不会只是多出一只骷髅表盖的怀表?

对面的人依然无声地看着他,染红的右侧衣领提醒他在这一刻之后还有事要做;他被抓到了把柄,有些承受不住对面的目光,转而望向周围的虚空,心想这个人真是无论何时都这样敏锐。他当年可是也在欧洲,接到过魔王的联络要紧急帮人善后的。要是他死在了这里,那人最后的得意之作岂不是很有可能要泡了汤?

那对方可真得生气了。

而他尽管乐于惹人家发火,但魔王在上,又实在还是对眼前这位恨不起来——哪怕他显然已经病得不轻。

怀表在他的衣袋里振动,大概是不满于他放着近在咫尺的其他尸体不查,已经在此处呆了太久。他把目光从包裹他们的黑暗中挪回对面的死者身上,从沾血的右手一路看进那双没有阖上的眼睛,途中避不开被钢筋戳出的伤口。

死者双眼无神,最后一点体温也即将消散在风雪中。他只好继续回溯。


绕过锁住这位死者的钢筋,从对方身旁的窗口钻出去、而不走进那道突兀地嵌在虚空中的通向现实的门框的话,在黑色幕墙的边缘,可以看见前排的窗框上一具已经断气的老者的尸体。好在两位乘客挨得足够近,否则他恐怕要卡死在这一时刻无法继续回溯了。该说是缘分还是巧合呢,这两个人之后连停尸房都在同一间。

表针逆转,黑暗散开,褐色外衣的老者依然挂在窗口,大概是在撞击中断掉了脊椎。如果是这样的死法,或许至少没有太过痛苦;他暂时放下怀表,为无亲无故的老人默哀。然后他从老者的身边钻回车内,右转穿越交错的钢铁来到后一排的座椅前——也可以在回溯后直接来到那人所在的窗口,从窗外翻进来,但他现在不想如此大张旗鼓,仿佛那会给对方的精神带来不必要的刺激。

此刻正是那人在标记衣领的瞬间(要是让独眼狼他们看到这一幕,老家伙会多生气呢)。那个人呼出的水汽还未散去,于是他的耳中只能听见这位遇难者艰难的喘息声;他暗自摇头,这样怎么行,不可以因为在意的目标而忽视其他的信息……可他始终还是办不到。

要是魔王也在,肯定会对他此时的表现给出一个差评,于是那个人的评级又要超过他了——那人就从来不会因为对特定目标的关注而忽略全局。

不像他。他第一次来到这一刻时,在黑暗中比画面先行一步传来的声音里,除了对方的呼吸几乎分辨不出其他。

让那人知道了的话,一定不会嘴下留情吧。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苦笑:面前的乘客在这种时刻依然勾起嘴角,倒确实是他最熟悉的那副嘲弄的神色;真不愧是那个人。

他总算调整了气息,呼出的白气迅速消散,于是怀表在此刻提供的其他的声音终于流入了他的耳中。这要是在别的某些任务里,刚才那样的失态怕是早就够他前功尽弃好多回了。可他总能在任务中苟活、一直活到了今天,为什么对面的人却不得不早早地退出游戏呢;那个人可是和他一样优秀,这么快就把人收走未免太过可惜。“那个人”……得亏他这次不是作为事故调查员而来,否则“死因”和“凶手”倒是好写,但是“姓名”一栏,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填上的了。


从这里分出了许多他可以选择前往的时点,但他只是翻过了过道上的障碍物,对老者右边座位上一位静静睡去的孩子按下了怀表。他再次被黑暗笼罩,黑影退去后,眼前是孩子的头磕上车壁的场景,孩子的母亲因此尖叫,全然不知自己也即将倒进血泊之中。

车身此刻还未太过变形,老者正因冲击跌向车窗。

而他最关心的,那个人,这时即将被钢筋刺穿身体。冲击来得毫无预兆,将要遇难的人还在尽力稳住身形,只来得及对钢筋稍稍睁大了眼睛。

此刻的车厢一片混乱,人声嘈杂,那位母亲的悲鸣尤其让人不忍卒听;但没有那个人的声音——这个瞬间对那人来说只是开始,如果想要听到更多,他得去稍晚一些的时刻。

他倒不是没有方法前往那些时刻。在老人临死的瞬间,怀表赋予了他大约半径十米多的探索范围,而在这区域之内,这位孩子并不是唯一的死者。

但无谓的残酷画面他没有兴趣反复查看;况且,剩下的几人都离那个人太远、让他听不见,而又离那个人死亡的时刻太近、让他没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时间?他想要什么时间来做什么?)

不过也好:他做得到忍受这样的画面,但又能确保可以承受那人在此时此刻之后发出的声音吗?光是最后那几声喘息就已经让他每次都呼吸困难了……他把与声音相关的想象赶出脑去,伸手扶上空中离那人的身体近在咫尺的钢筋;果然再怎么对它施力,它仍然停在半空纹丝不动。

他索性借它支撑着体重凑近身来,贴着将死之人的身体转过头,试着从同样的视角来看这一刻的景象。骇人的钢筋简直不知是从何处闯入的视野,任谁都难以及时反应吧。

鬼使神差之下,他伸出拇指去摩挲那钢筋的顶端。截面整体不算尖锐,恐怕是靠巨大的冲击力才得以扎进乘客的身体;但金属的断口还是划开了他指腹的皮肤。他感到刺痛,一两滴血珠滴落上那个人的衣衫,顺着无法浸湿的织物流下,最后受到地心引力和摩擦力的作用滞留在乘客的腿间……重新回到这一刻的话,这些血也会和之前的面包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人的衣服仍然干干净净,只有他的手上增添了一道伤口。没有用的伤口。他应当为此检讨。


再继续向前会有些麻烦,因为这孩子已经是这节车厢里最先死去的乘客。四十八位遇难者中更早逝去的人都在离撞击点更近的车厢里;他们的尸首倒不是无法调查——孩子死亡时,通向前车的连接处已被堵上,但前车的窗外还未有太多残骸堆积。他便得以从外侧进入更靠近车头的那两节车厢,也确实爬上爬下地在那边的尸体提供的时刻间穿行过几番(此刻能够查看的目标虽不是个小数,但比起奥伯拉丁号上的六十具尸骸,还是要容易得多)。

只不过从那些人身上实在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因为他们的死亡时间都与那位老者和孩子相差无几。相近的时刻倒是在场景里提供了一些情报,但他也不用为此反复回来查看。

这么看来,那个人果然是这列火车上最早遇难的乘客之一。

那人和其他同僚一起笑过他运气不好、是不幸体质,那他眼下是不是可以扳回一局,说在关键的事情上,对方明明比他更命里不幸呢。


好在他首先还是来研究这块怀表的——尽管或许还带了点其他的私心——而要达到这一目的,他并不需要一味地直线向前。

回到那位间谍标记情报的时刻,从已经破碎的车窗钻出去,顺着铁轨往回走到这十米半径的后方尽头,在到达无法进入的黑暗之前,能找到一只可怜的小兔。若通过它追溯回去,会发现虽然时间离得很近,但它并非死于即将到来的事故的冲击,而是在事故前的瞬间不幸被车轮碾过身体。它太小了,列车实在是无法知晓。用这条路可以继续回溯;虽然他将无法进入车内(因为列车的玻璃彼时完好无损),但是借机从另一个角度看看那人好像也还不坏。

十米的半径——当时他边钻窗户边想——可供活动的范围时大时小,找不到规律;可以确定的是,活动空间的坐标系都会以使用者为中心,否则怀表提供的场景不该一直在船上、一直在车里,那兔子的尸体(的幻影)不该出现在此刻的车轮下、而应躺在上百米外已经被列车抛下的铁轨上。

或许空间的大小与使用者的心理状态和目的有关,所以在通过指节第一次回溯后,他几乎完全被黑暗困在那个人的身边,而再度跳跃后他却获得了行动的自由。

而类似地,每次回溯之后,能够听见声音的时间也是长短不一,又始终能给他足够解谜的一点信息。怀表还会在初次回溯时用白色的迷雾指引他找回新发现的尸体(那道迷雾甚至会等着他追上来);还会用它的迷雾改变现实,只为还原曾经的现场来让他能够继续回溯。这块表莫非真是会回应使用者的需求的吗……这是否太过唯心——但时间回溯这事情本身,不就已经非常不科学了嘛。

超自然的怀表他是暂且没能理解透彻的了,大概还要数次实验才能进一步掌握其运行规律吧——希望他有那个本钱,能把它用到可以去跟魔王汇报实验成果的那一天。他收回思绪,确认了碎玻璃没有划破他的衣物,然后在雪中慢悠悠地向车尾的方向走去。

车外原本飞着鹅毛大雪,如今雪和风都已凝固不动,四下里安静得有些过分,倒是无论体验多少次都仍会有奇妙的感受。斜插向地面的雪花布满了车外的空间,而他在这里并不是一个可以穿过物体的幽灵;于是在他第一次走过的路径上,停滞在空中的雪花被他撞上身体,小部分当场融化,绝大多数留在衣物上被他带走,碰到雪花时的触感并未与在普通的雪天接触雪花时有何不同。

在那艘船上不也是吗?海怪的触手掀起海水的暴雨砸在甲板,调查员穿行在甲板上却不会被密密的水幕挡住。他反倒在幕帘中穿出一条通路——再次回到这一刻后,幕布不会被补满;而在他未曾穿行于其中的下一个瞬间的场景中,幕布也不会有空缺。

就像他只有初次来到某一时刻时,才会在画面之前(而不是同时)听见那时刻前后的声音。

这怀表大约是知晓时间实际流经的路线的:它记得他所走过的每一步。

但比起怀表的全知全能,更重要的是,当他穿过那条通向黑暗的走廊,坐回了他的书桌前,他的外衣依然带着雪水的湿润。

他反复确认了这一现象——从他第一次在那人身旁钻出车窗时开始。

这发现让他欣喜若狂,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那人死去时的场景提供了绝好的证据,被他带回书房的雪花很早就证明了这一切不只是怀表生成的幻境。

既然如此,在这凝固的时间里,就算是雨雪、以及填满这些场景的空气,不也应当停在时空中无法移动吗?

是这怀表为了让他能在这些场景中穿行,才允许了使用者为接触到的一些物体也分去些许的时间;所以他周围的空气依然可以流动,他带来的食物可以被消化,他接触的某个瞬间的雪花,也可以附在他的衣服上回到“现在”。

那他接触的某个瞬间的某个人,或许也可以被他牵在手中,回到“现在”?

哪怕是像故事里一样,以怀表使用者自身的时间为代价?他不过是想从时间的长河里抽走一帧;只要他能让怀表认为这个人是他在行动中不得不挪动的对象……

……他们就可以一同穿过那道通往现实的门框,然后一同老去,他衰老的速度大概会是被带回来的人的两倍;如果猜得没错,某一天他们的时间将同时耗尽。这听起来也不是太坏的结局,反正那个人不会讨厌多活一段时间……

……何不再想得大胆一点:说不定同样像故事里一样,用爱的亲吻或是什么眼泪之类的,就可以改变怀表的判定,把时间传给他想要带走的对象?

怀表上的骷髅阴森森地盯着他,仿佛在嘲笑持有者的痴人说梦,没想到他直到今天还这样天真,以为这是什么有着大团圆结局的童话故事吗……倒很像是那个人会对他的这些想法发表的评论。于是他决定还是先听从骷髅的意见,放弃幻想拥抱现实(起码他已经知道“真爱之血”什么的并没有用了),在那只可怜的野兔旁蹲下,按下了已经蠢蠢欲动的怀表。


表针逆转,他站在了完好的第三车厢外。

祝愿了小兔下辈子能颐养天年之后,他数着窗户来到了车厢左侧的第四扇玻璃下,兀自兴致勃勃地爬上了车壁。

着力点不算特别好找,但这难不倒他。旋即他就扒着窗框来到了那个人的面前;而那人大概知道窗外只有鸟儿能看见车内,眼睛里便没有带上伪装,难得沉静的目光正好与他看向窗里的相交。

于是他也被定了身。

他只在他们深夜的食堂里见过几次那人这样的神色,每次都因此陷得更深。

真是不公平,会坠入对方双眼的明明不止他一个,可窗里的人这会儿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干脆腾出一只手,恶作剧似的隔着玻璃在那人眼前挥了挥——可惜里面的人并看不见罢了。时间无法流动,就什么都无法发生。他收敛了嘴角的笑容,松手跃回地面。

这番上蹿下跳并没有让他的衣物粘上尘土。那个人倒是会很喜欢这一点:有了这块表,多乱的环境都不会弄脏头发。为什么就不是那个人拿着这块怀表呢。他摇了摇头,走回不远处那道嵌在虚空中而始终显得与场景格格不入的门里,穿过渐行渐暗的长廊,重新坐回了他偷回来的那节指骨前。


虽然很不甘心,但那之后他对怀表的探究并未有何突破性的进展,至今还没能让那个人也用上这块表,更没找到方法骗怀表允许他给别的什么也分去一点时间。这实在是他不多见的失败,不过他依然是要继续去事故发生之前见那个人的——啊,跟老师(那个人被他带着管上司叫“魔王”,他倒也被那人带着喊“老师”了)汇报的时候得说,他依然是要继续调查这块表的。

这做起来确实会有些麻烦,但他向来言出必行,盗墓的时候可是跟人放下话了要回去会会人家的,不找到一个能好好说两句的场合怎么能善罢甘休。来来回回了这些趟,他早已摸清,在那钢筋还未染上鲜血的时刻,他可以从那个人左手边已经破了大洞的窗口钻出——向前走过那位老者即将跌出的窗框,经过两扇已经难以辨认的小窗和已经翘起远离地面的车厢前门,再在前车的倒数第三扇窗口钻回车里(或者也可以从车内走,越野一样地穿过还未被即将落下的残骸堵死的车厢连接处)。

路线怎么选都无所谓了。在这第二车厢的最后一排座位上,坐着一对绅士,面朝前的一位被压在钢铁下还在挣扎,朝后坐的则已经失血过多。对血流不止的后者使用怀表的话,能看见此人是被铁片扎到了脖子和其他一些地方,同时对面座位的绅士即将被后部车厢撞坏的各种部件淹没。

这实在是惨烈的场景;幸好在怀表的空间里,气味分子也不会扩散……

而他的目的就在这附近:在那即将被埋没的遇难者的脚后、座椅之下,于漆黑一团中仔细查看的话,靠着怀表的振动,勉强可以辨认出一只死去的瓢虫。

它几乎无法被人发现,多亏怀表对尸体自发做出了反应——这表到底是怎样一件不祥的存在;他有朝一日真的能成功将它欺骗吗?

瓢虫在这个季节本应冬眠,这一只大概是被暂时的温暖蒙蔽才提前苏醒过来。可惜它还是活不过这个清晨。

按动怀表让表针再次回旋,会发现这瓢虫是不慎掉进这对绅士兄弟——从它临死时的声音回放中可以听出二人的关系——的衣服中被带上的车。原来其中稍年长的那位刚刚在弟弟的衣襟里发现了它,认为该放它活下去,说不定它死前还能看到春天;而他的弟弟正隔着手帕捏起小虫,说那不可能,冬天本就漫长、今年的更是来得如此之早(“看这大雪!”),与其让它在这寒秋里挣扎,不如给它一个痛快。

而此时那个人正在看报。

现在的话或许可以了。一切还未发生,列车正平稳地穿越柏林的郊区;车轮与铁轨有节奏地撞出声响,除那对兄弟之外还有其他乘客也在低语;他甚至可以听见那个人刚刚翻动了一页手中的报纸(明明根本没有在读报吧,脑中想的怕不都是给这个身份安全收尾需要的工作)。

他笑起来,轻快地走到那个人的座椅旁站定——那人身边没有邻座的乘客,正合他意。他低下头看他的目标,对方神色平静,微微垂着眼,睫毛投下精巧的阴影,比蜡像更鲜活,比影片更立体。

然后呢?他有办法从这凝固的时间里,把那个人带走吗?

那人是向回翻的报纸,翻完页的右手还停留在空中,食指和中指上有故意留下的作为烟民的痕迹。他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那根食指,熟悉的温度从手心传来。(熟悉?他们已经多少年没有握过手了?)

那个人的时间不变的话,他不该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是不能像带走空中的雪花一样,让对方的时间更进一步地流动;为什么他连对方最后的鲜血都无法留下一抹?

这一刻能够听见的声音已经停止,四下里一片死寂。再往前已经追溯不通了。诚然,在可供搜寻的范围内,这列火车和它的乘客们还捎带来了一些其他的“尸体”:貂皮或兔皮的衣帽,鸟羽或象牙的饰品,珍珠母的纽扣,牛角的发梳,甚至是未经太多加工的植物的残骸……他拿到这块怀表多日,已经摸清了时间回溯的范畴,顺着这些亡灵的指引,他依然可以继续跳跃。只是,没有一条路再与那个人的时间相交;再说了——还是那个问题——在这仅对手握怀表的他一个人流动的时间里,即使还能在更久远的过去见到那人,他又能做什么呢。

哦,手握怀表。或许他可以把这怀表递给那个人,然后时间便会改变流动的对象。而他自己的时间将就此停滞;谁知道那之后还会发生什么呢,他可不在乎。

但很遗憾,怀表知晓时间流经的每一个坐标,始终只认最初的回溯时的使用者;而他无法不通过在那白骨前的第一次回溯便把这表递到那个人的手中。

他丧气地挠挠头,有些不舍地又抬手去碰那人酒红色的头发。发丝冻结在时间里比钢铁更坚硬,他触动不了半分。果然还是该回去了吗?他已经听过很多回那对绅士兄弟的对话了。他脑子很好,同样的信息再重复,也不会带来什么改变。

那个人还是看不见他。

他的指尖流连。

——或许全都看见了,只是没有时间将他写入脑中?

他无从知晓,转而有些自暴自弃地想他要是能至少把那人唇上的伪装卸掉也好,他是确实有些想念那艳红的薄唇了——但那双唇此刻颜色黯淡,体温仍在却毫不柔软,即使他俯身用自己的覆上去,彼此的热量也得不到交换。

他一时有些激动。

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他在心里笑过自己,转向虚空中那道与环境格格不入的门框,走进了通向黑暗的白色走廊。

于是他依然坐在桌前,正看着左手中的怀表,两根表针卡在清晨的某时某分徒劳晃动,装着一节白骨的小盒敞着盖子放在他的面前。

灯光忽明忽暗,炉火带动空气微弱地对流。茶水已经转凉,壁炉里的木柴也燃至了尾声,木块在火中劈啪作响。落地钟的秒针滴答,夏夜的雷声轰鸣。他的时间继续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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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永:我为三好+1s(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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